晚安茨木（四）
“利多卡因、尼可刹米、多巴胺、洛贝林、肾上腺素！！！”
不断在药箱中翻找的荒川抑制不住地咆哮着，如果不是零重力在限制着他，谁都不怀疑他会向火龙一样跳到半空去。不过现在没人去管他，一目连把头埋在键盘里大天狗躺在休息舱捧着那本儿童读物（《12-16周岁青少年心理大解密》黑晴明著）念念有词----然而他的书拿倒了；阎魔倒是很镇静，她坐在餐桌边进行录音记录，她的声音干巴巴的，机械地复述悲伤的事实。
“现在是2017年4月21日，地球时凌晨2:00。就在一小时前，实验室的液氧发生了泄露，我们已经修复了故障，目前还不清楚事故原因。但是……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说出一个残酷的事实。”
“包括茨木在内的九只开尔文全部失去意识，其中编号6、7、8、9、10、11、13、15已经确定死亡，没有留下遗体。茨木和泰坦目前没有任何生命体征，考虑到它们没有表现出其余开尔文死亡后遗体迅速蒸发的特性，我们乐观的推测它们只是又一次休眠了，像它们处于单细胞生物阶段时一样。”
“我已经把这个结果报告给了总部，现在还没有收到回应，不过我估计不会是什么积极性的指示，酒吞和荒川还在努力，希望他们能比总部先找到办法。完毕。”
放下耳麦，阎魔忧愁地望向一旁的荒川，他终于放弃折磨药箱，成为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。阎魔欲言又止，最后只是喃喃了几句。
“茨木，泰坦，撑住啊。。。”
酒吞坐在舷窗边，这真奇怪，他现在应该在实验室才对。不过这也不奇怪，他实在不忍心再看哪怕一眼那个毫无生气的红团子。
身后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，是荒川，他是怪罪酒吞偷懒。酒吞没有理他，他不像荒川那么天真，觉得茨木只是进入他作为细胞存在时的冬眠状态。有活细胞存在的土壤取样地点的年均气温是-80℃，夏季最高气温也只有-60℃，就好像人体冷冻技术可以通过快速冷冻让人在-190℃下保持生存而-30℃就可以冻死一个没棉袄的流浪汉一样，他对茨木能否在受到足以威胁生命的冻伤前进入冬眠状态毫无自信。
“电极呢？我要试试电击，就像急救室那样，按泰坦和普通男性体重的比例从15伏开始-----”
“够了荒川！”
或许是见不得荒川的垂死挣扎，酒吞在他找电极的行动开始前呵斥道。荒川停止动作，回头望着制止他的人，表情明显是在质问。“你什么意思，酒吞？”
不想看他，酒吞把脸再次扭向舷窗：“不要做无用功了。”
“无用功，你说无用功？！看着我酒吞，看着我再说一遍！”
荒川愤怒的捏住酒吞的肩膀强行将他扭转到自己面前，他可以在酒吞瞳孔里看到自己被愤怒扭曲到狰狞的脸，如果武力可以让后者收回刚才的话，那他绝对会把酒吞打个半死。
可酒吞只是平静的把自己从荒川的钳制中松脱出来，还是一句淡淡的话：“不要再做无用功了。我救不了它们。”
“……”荒川嘴巴张着还想说什么，却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。半晌过去他转身就走，把听到动静赶来的阎魔撞个满怀。“嘿！”阎魔撑着墙壁调整方向，回头看看已经飘远的荒川再看看酒吞：“我们已经给总部发了正式消息，现在只要等回信就可以，不过。。。。。。你们这是怎么啦？”
“没什么----让他不要那么冲动而已。”酒吞随口应付，看阎魔的表情又补充一句。
阎魔叹口气坐到他身边：“他把泰坦当做儿子养，你却跟他说他儿子死定了？他没打死你真是有涵养。”
酒吞没回话，阎魔也不说什么，两人一起沉默的望着舷窗外的蓝色星球。大概过了十多分钟，就在阎魔以为两人要一直沉默到收到总部回信时，酒吞终于说话了。
“阎魔，你知道我在来NASA前是做什么的吗？”
“啊？额。。。”
阎魔冷不丁愣住，酒吞继续说道：“我曾经作为MSF的一员在伊拉克工作过一年。”
“在那里。。。。。。生活很艰难，”酒吞顿顿，选择出一个比较合适的形容词，然后继续讲述。“在伊拉克，科技的进步不会让生活更幸福。只会让杀戮更高效。”
“我在摩苏尔的一个医院里，和平的时候每周给平民看病，偶尔做些外科手术，如果有枪战那就说不准了。总的来说，我救了很多人，也没救过来很多人。”
“救过来的人里，有一个小男孩，叫茨木。”
“茨木？就是。。。。。。”这个名字让阎魔惊讶不已，酒吞点头肯定，继续说。
“嗯，是这个名字，他因为虹膜异色症被父母抛弃。之后就独自生活在贫民窟，他的右臂在一次火拼里被流弹炸断了，我为他做了截肢手术，后来他就变得很黏我，总是在我的宿舍门口放花；在我空闲的时间缠着我说这说那；盂兰盆节那天他居然弄来一瓶啤酒，说是用来庆贺我家乡的节日！小傻瓜，那是祭奠死者的节日好不好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我准备带他一起离开的，但是回国的前一天，他被流弹炸死了。”
或许酒吞自己都没说到，在谈起与这个名为茨木的小男孩的往事时，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，连脸庞轮廓都变得柔和，然而这点温柔转瞬即逝。如同战场，下一秒便是地狱。
这转折太过突然，阎魔甚至不知道作何反应，酒吞也不管她，起身说：“我去控制室等指令。告诉咸鱼，死了就是死了，人总得往前看。”
指令最终没有在21日发来，就寝时间到，每个人回到自己的睡眠舱，道晚安，熄灯。
不知道别人睡着没有，但是酒吞没有，他一合眼，脑中立刻就浮现出那个熟悉的小身影，那个麻醉刚失效就上窜下跳的小混蛋，硬拽着自己去他窝棚的捣蛋鬼，他急不可耐冲到自己前方的身形，她回头朝自己笑得是那么天真烂漫。。。。。。
人总得往前看----可我怎么忘得了你？
我愿吾爱静女怡然，然而吾爱灵动朗迈，我原地踟蹰待他归来，他却已不知归处。
使劲摇摇头，酒吞强迫自己睡着，却没有发现，躺在他隔壁的荒川，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睡眠舱。
作者废言：终于。。。写出来了。。。请大家不要打脸😰
评论(7)